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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omo Faber SS.50~51
我和赫伯特只是聳了聳肩,彼此對望,希望對方會回答說我們正在等待一輛吉普車。
我不知道他會怎麼評價我們。
蘭姆酒有種好處,就是你不會每乾完一瓶就汗流浹背。當明晨你帶著頭疼起床時,一種莫名所以的噪音又開始喧囂,它一半像是鋼琴聲、一半像是機器運轉的聲音,還間雜了歌聲,每天早上六點到七點之間定時演出,我每天都決定要一探究竟,但這念頭又總是隨著時光推移而消逝。
你在這裡會遺忘一切。
有一次,我們興起洗澡的念頭,但赫伯特找不到那條他形容得天花亂墜的小溪,但我們卻赫然發現自己置身於廢墟之中。我們巧遇了辛勤工作的音樂家朋友。立於這堆曾經是神廟的石頭之中,真是熱的不得了。但他唯一擔心的卻是避免汗珠滴到紙上。他不怎麼理我們,因為我們打擾了他的工作。他的工作是把拓印紙放在石頭遺跡上,然後連續數個小時用黑色蠟筆這裡磨磨、那裡抹抹,這真是取得複本最瘋狂的方法了,誰叫他堅信照下這些象形文字和神鬼假面會當場死亡。我們離開他。
我真不是塊藝術史學家的料。
出於無聊,我攀爬了一陣子金字塔,它們的台階實在太陡峭,高度和寬度的比例當好顛倒,搞的我上氣不接下氣,再加上令人昏頭轉向的高溫,我只得躺在所謂「宮殿」的陰影之下伸展手腳、不住地喘氣。
濕答答的空氣…
黏呼呼的太陽…
我下定決心,如果明天還弄不到吉普車,我就要一個人回去了。天氣是前所未有的悶熱,潮濕、又有股霉味;長藍尾鳥四面八方亂飛;有人把神廟當廁所,滋生蒼蠅。我嘗試入睡,但噗噗的拍翅聲和動物的叫聲搞得這兒像動物園似的。你根本分不清楚哪種生物在咕嚕、哧嘎還是啁啾,就像現代音樂那樣喧鬧,興許是猴子、保不定是鳥類、搞不好其實是貓科動物,根本不可能分辨;也許在發情、或許受驚嚇,同樣沒個準。
我能感受到我的胃。(我抽太多煙了)
赫伯特說「曾經,在十一或十三世紀的時候,有一整個城市矗立在這兒。一個瑪雅城市。」 又怎麼樣!
我問赫伯特是否還看好德國雪笳的未來,不答,因為,在談完瑪雅的宗教、藝術及其他類似話題後,他已經打起鼾來。
我任著他打鼾。
不管有沒有蛇,我脫下鞋子,我可著實需要空氣,熱浪使我心悸,拓印的藝術家使我心驚,他竟然願意放棄假期和存款在陽光肆虐下工作,只為了帶回家無人能解的象形文字。
人真可笑。
瑪雅這樣的民族,沒有發明輪子,卻在叢林中建造了神廟和金字塔,而一切卻湮沒在荒煙蔓草之間、在濕氣中頹圮。到底是為了什麼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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