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真集狂潮的省思與疑惑

或許是千禧年將至，或許是沒有真才實料的人光靠「露臉」已經不能在演藝圈打滾，近來寫真集有如雨後春筍、百家爭鳴，而眾女星皆宣稱是「為了藝術為了愛」，無人坦承是在孔方兄的催迫下鋌而走險，然星海浮沉，背後的是非紛擾也不是筆者關心的重點，我疑惑的是：為何寫真集會狂銷？這問題乍看易解，答案是「少見多怪」！但若進一步思考，不禁令人懷疑為何女人要背負「露點」的原罪？

如果「這個社會的女性在游泳時也和男性一樣『理所當然』只穿泳褲」，那露點寫真集仍會那麼轟動嗎？對於筆者的假設，可能有人會掩耳疾呼、邊叫邊走：「有傷風教、誘人犯罪…」，大部分的反應是：「習俗/慣上女性就是三點不能露」[1]，但是風教指涉的是現狀，而犯罪是不合理的現狀帶來的苦果，筆者想探討的是：這樣的習俗是否合理？是否我們只能俯首貼耳作吃人禮教的奴隸？

從人類學的研究來看，大千世界中多的是習慣上赤身裸體的民族，大家腦海中可能浮現的影像是「全身漆黑(其實這些民族不見得是黑人，只是我們或多或少也被種族偏見洗腦…)、手中持矛、身上背箭、而且嘴巴咿咿阿阿講一些陌生語言的”原始民族”」，「我們文明人怎可自甘墮落去和『巴爾巴爾』相提並論？」或許他們沒有冰箱、沒喝過可樂、而且「迷信」一些「可笑」的巫術[2]，但是他們可以作為對照，提醒我們三點不露既非人的原罪也不是先驗的道德觀。

如果說科技進步真的那麼重要，看看美國好了，一般婦女在公共場合奶孩子或到天體營諸衣皆空自由自在，似乎形成了「阻卻罪責事由」，所以我們又可以得知，原則出現了例外，露三點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可非難的[3]。

回到台灣，男性在籃球場、游泳池堂而皇之地裸露上半身[4]，如果我們認為這樣再正常合理不過，那實在需要堅強的理由才能把女性包起來，「有礙觀瞻？」如果身材婀娜，可以讓眾泳客達到帕雷托最適效率，強制女性「麻革裹肉」難道是要「物以稀為貴」？如果說露出胸部真的「不雅」(對寫真集趨之若鶩的人都沒品味？)，吾亦未聞胸毛倒豎的男性要被包成粽子、長的醜還要戴鐵面游泳！

或許可以美其名曰「女性穿泳衣游泳比較『方便』」(這也是不才在下所能想到要求女性一律穿泳裝的「實質藉口」)，但方便顧名思義就是給每個人方便，而不是無限上綱成為道德教條，讓不想「方便」(不喜束縛)或不用「方便」(胸部較平坦)者如果放棄這種「方便」時，風刀霜劍嚴相逼(為什麼不強制患巨乳症的男性著裝？)；再說「防止誘人犯罪」，好理由，可是如果舉目所見男男女女可以自由地依照氣溫、心情…而決定要不要穿衣服，難道犯罪率就會暴漲嗎？

借用聖經故事作為結語：亞當夏娃剛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並不覺得赤身裸體有何不對，直到吃了蘋果才「編樹葉遮住腰部的周圍」[5]，「耶和華說：誰告訴你們赤身裸體，莫非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樹上的果子！？」，從經文隨後記載的處罰來看，是否上帝造人的原意就是人類應該赤身裸體？穿衣服是我們可憐的生民受到的詛咒與懲罰！人類企盼天堂、救贖，希望能重回伊甸園，甚至為千禧年將至而舉世若狂，除了灑錢買贖罪卷之外，何妨考慮學學自由自在的亞當和夏娃？

後記：

        研一下修葉俊榮老師「管制理論」時，讀Alan Hyde的Bodies of law，在P.142處看到和我<寫真集狂潮的省思與疑惑>相同的論點，不過他又進一步提出一些甚具說服力的論點，值得翻譯如下：

        男人和女人的乳房在解剖學上根本就是相同的，雖然懷孕的婦女會分泌乳汁、平均的大小和脂肪含量也不同，但這些差異都和法律的禁止無關（因為法律同樣適用到平胸的婦女）。男女的乳房都具有可突起的乳頭。而且男女乳房在刺激異性性慾的成效上不分軒輊，有些研究者宣稱「胸膛是男性身體中最具刺激性的部位」（即使不是「最」具刺激性的部分，它也的確是具刺激性的）。的確，遲至1934年，男性在沙灘上不穿上衣仍然會被逮捕、罰款。一個簡單的平等權論證就是：法律應該允許女性享有男性這六十幾年來的自由。

        上身赤裸運動帶來的不只是抽象的平等權論述。有人論述道：禁止女性自願性的坦胸露乳，是人為地造成市場的匱乏，支撐了色情這樣的性剝削行業。Anna-Liza Kozma說：「婦女似乎只能在有錢賺得地方脫掉上衣，我們可以在上空俱樂部大跳其舞、也可以為裸女雜誌搔首弄姿，但如果在公共場所坦胸餵乳或是作上空日光浴，卻為公眾所不容！」禁止女性自我控制的裸露，造成那些男性控制的裸露，典型的例子是：上空豆漿店、洗車廠、及各式的廣告誘惑。

        最後，解放運動者認為：法律禁止裸露，造成女人的胸部印象（image）被媒體所創造的完美胸部形象所宰制。Michelle J. Anderson認為：「女性對自己身體的自尊蕩然無存，因為她們被禁止觀看自己姊妹軀體上令人愉悅的不完美型態（delightfully imperfect variations of their sisters’ torsos）。危險的美容手術實施率驚人，因為所有女性可見的胸部都是經過矽膠填充的。」